驭龙少女一
1. “三分之一杯麦片,四分之三杯水,微波炉高火四分钟,焖一分钟,将得到一碗美味麦片。您还可以往做好的麦片中放入芝士、水果、鸡蛋、火腿、坚果等。” 我在微波炉旁边,等着麦片煮好,一边百无聊赖地读包装上的制作说明。 其实,三分之一杯麦片和四分之三杯水,做出的麦片粥过于粘稠,结结实实吃上一碗,会意识恍惚。我还要继续奋战论文,即使已经凌晨一点,也不可以去睡觉。 所以三分之一杯麦片,我加了两杯水。 成品会像小时候邻居姜辛的妈妈熬了两个小时的老火粥。最后加皮蛋、瘦肉丝、盐,我和姜辛一人能喝两大碗。 那碗,跟我现在做麦片的碗,差不大小,全白。配白瓷勺。 姜辛妈妈喜欢白色,姜辛的衣服只有白色。对于半大小孩,很难想像,她是怎么保证衣服不弄脏的。 当然,多少还是知道点——姜辛生性安静,不跟我们一起疯跑疯玩。她总是穿着白裙子,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我们玩儿。 微波炉发出“嘀嘀”声,我打开炉门,用浅灰色厚棉布手套捧出热碗。热气蒸在脸上,像一层热辣辣的雾。 雾中,我看到那张纤弱的少女脸。 双手一松,白碗“咣当”摔在地上,麦片粥泼洒出去,满地狼藉。 “还好,还好。” 我脱下棉布手套,摩挲脸,四肢绵软,怎么也擦不干净脸上那点水汽。 我安慰自己:“没关系,没关系,即使……你们现在也隔着太平洋……” 那时候,我家与姜辛家住同一小区,两家之间大概隔十几幢楼。无论什么时候,只要我想到姜辛,不久她就会出现在我面前。 比如,妈妈做了汤饭,我随口说:“姜辛最喜欢这个呢”,她一会儿就会来我家玩。 比如,我说“妈妈买的这条新裙子可能更适合姜辛”,她十几分钟后就会出现在我家。 比如,我和妈妈说,“今天的作业有点难,我一会儿可能会去找姜辛讨论”,没多长时间,姜辛绝对会背着书包来我家写作业。 有时候,我和爸爸妈妈出去玩儿、购物,中间只要谈及、甚或是想到姜辛,也总会在途中遇到她。她总是一个人,穿着标志性白裙子,背着书包,在路上……游荡。 我真想不出比“游荡”更适合她的词语。 她的表情总是有些飘忽,眼神没有焦点,漫无目的地走路,间或停下来,看看橱窗或者装饰得很漂亮的柜台。 看到我们,她会略带怯意地说叫:“华华……”然后走到我身边,说几句“你也出来玩儿”之类的社交语言。一般这时候,我妈妈就会带她跟我们一起,看电影、吃东西、购物。 姜辛不怎么说话,人很乖巧,爸爸妈妈都喜欢她。 这种事情发生多了,我必然有一些怀疑,特别是年龄渐长,能自己读书后,看《聊斋志异》,“莲香”篇,讲一个狐狸精,留下只绣鞋给书生。只要一拿起那只鞋,狐狸精莲香就会出现。 我不免怀疑,姜辛也是一只“狐狸精”。 孩童的想象力总是丰富,并且无所畏惧。书上的狐狸精无所不能,现实的是不是也一样? 我找机会问姜辛能不能帮个忙。 彼时爸爸妈妈已经许久不在节假日带我出去玩儿了,甚至于他们都不怎么见面,爸爸总说要加班加班,不回家。偶尔在家中出现,就是与妈妈大吵。 我问姜辛,能不能帮忙把爸爸的“狐狸精”弄死。 姜辛听我说完,抬起茫然的双眸,声音大概是哈利·波特的预言课教师特里劳妮教授那样空灵:“她道行太浅,不能算真的狐狸精。” 停顿几秒钟,她回过头,看着我说:“你不要管父母的事情,管好自己就行。” 我们才九岁,对管好自己的概念不可能那么明确,我觉得父母的事就是自己的事。甚至,我觉得父母动辄大吵,把家里砸得稀烂,也是我的原因。 “我想让爸爸回家。狐狸精死了爸爸才能回家,我妈说的。” 其实妈妈只是哭着对爸爸说过:“是不是狐狸精死了你才会记得还有老婆孩子?” 姜辛看着我的目光若有所思,喃喃说:“那要怎么个死法呢?” 我不知道,我只有九岁,我甚至连“弄死”人是怎么个概念,都不大明白。 这时,姜辛妈妈敲门进来,叫我们去喝粥。 姜辛妈妈又瘦又高,长发及肩,喜欢穿白色纱制连衣裙,在我孩童的眼睛里,是个“仙女”样的存在。她似乎只会熬粥,平时也只吃粥,所以姜辛要去我们家吃饭,才可以吃点别的东西解馋。 但姜辛妈妈熬的粥真的好吃。我们跳起来,跑去厨房,姜辛落在后面,我听到她妈妈说:“你不要乱来。” 我被粥香吸引,根本停不下来,冲到厨房,把姜辛母女甩在身后。她们之后又说了什么,我也不清楚。当然,爸爸的“狐狸精”没有死,不止没有死,还跑到家里来,跟妈妈大吵大闹。 我妈平时看起来挺强悍的,跟身高cm、体重两百斤的我爸打起架来也不吃亏。不知为什么,面对身形瘦小的“狐狸精”,反而嚎啕大哭。 我清楚记得,瘦得脸上只剩下骨头的“狐狸精”说:“我怀的是男孩。” 原来,我在爸爸眼里,只是“赔钱货”。 九岁的我,与他一起生活九年的我,比不上还没有出生的“男孩”。九年里所有欢欣,快乐,回忆,都抵不上别人肚子里橙子大小的男宝宝。 不知道姜辛是什么时候来我家的,我回过神的时候,正抱着她。没有眼泪,只是意识恍惚。一边是“狐狸精”颐指气使的声音,一边是妈妈看似愤怒,实则虚弱的面庞。 爸爸呢? 这个身形强壮似铁塔的男人,已经不见踪影。 姜辛在我耳边轻声说:“你想怎么办?” “嗯?”我松开抱着她的手,奇怪地看着她。 “你不是想弄死她吗?” “可以吗?” “可以。” 我回过头,精瘦“狐狸精”坐在沙发上,态度俨然主人:“反正你们赶紧搬出去就行了,废话那么多,浪费大家时间。” 妈妈站在一边,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,茫然无措。想一想,她转身向卧室走,似乎是准备收拾东西离开。 我狠狠握紧拳头,叫:“妈妈,这是我们的家。” 妈妈停下脚步,看看我,摇摇头,满脸落寞地走向卧室。 姜辛冷冷地说:“你也太过分了。” 这话是对“狐狸精”说的。 “狐狸精”斜眼看着姜辛,最初目光中满是不屑。渐渐的,她脸上浮起奇怪神色,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。 正在这时,我家门响,一身白衣的姜辛妈妈冲进来,看看我们,冲去卧室找妈妈。 姜辛妈妈和我妈妈,是我和姜辛关系渐好后,才慢慢熟络起来的。我妈妈是厂医,姜辛妈妈在文工团工作,日常是没有交集的。 姜辛看到她妈妈,明显一怔,轻轻握住我的手。 “狐狸精”盯着姜辛,一动不动。 姜辛转过头,凝视她良久,低声说了句什么。“狐狸精”眉头一皱,手捂着肚子,慢慢坐下来。 过了几分钟,“狐狸精”抬起头,神色已经颇为愤怒:“你!” 这时发生了件奇怪的事,四周传来轻微的“噼里啪啦”声,然后我注意到,家里的植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。 妈妈喜欢养花,家里随处可见各种绿植,一时间以超凡速度共同生长起来,简直……我不由捂住嘴,眼看着一棵绿萝“噼里啪啦”长出绿叶,再伸长叶茎,再冒出新叶。 身边的一棵昙花,不过几分钟,就开出一串白色花苞,然后绽放。 绿意森森的屋子,也被这十几朵碗口大的花朵映亮。 正在这时,姜辛妈妈从卧室走出来,后面跟着我妈妈。 姜辛妈妈似乎没有看到植物的不同,只说:“姜辛,你和华华,跟我们一起走。” “狐狸精”“嗷——”地大叫一声,从沙发上跃起,冲向姜辛。 说时迟那时快,姜辛妈妈抄起旁边折叠凳挥出去,正中“狐狸精”面门。 “狐狸精”应声而倒,鼻子出血,流了满脸。 姜辛妈妈一手拉着我妈妈,一手拉姜辛,冲我喊:“华华,走了。” 我跟在她们身后,临出门前回头看,“狐狸精”正捂着脸“哎呦”不止,身上满是血迹。 这时整间屋子,已经像个充满绿植的树洞—— 昙花迅速花开花落。 茉莉和栀子香得吓人。 孔雀竹芋叶片长得几乎有我有脸那么大。 君子兰的叶子宽到超过蒲扇,虎皮兰抵往房顶。 总是奄奄一息的狼尾蕨和鹿角蕨,叶片四处铺散,像巨手,把人攥住,一下子能化为齑粉那种。 就连以为永远长不大的多肉熊童子、石头花,也长得超过成年人手掌大。 之后很多天,我梦中都会出现那诡异场景,无数绿叶随着茎子伸长,慢慢将我包裹,我渐渐透不过气……醒来时满身是汗,恍如刚刚出浴。 那天姜辛妈妈把我们带回了她家。姜辛妈妈和我妈妈关在房里不知干什么,姜辛给我拿来饼干和汽水,一起看电视。 我满肚子疑惑,哪里看得进电视?问姜辛,她眼睛盯着电视,咔嚓咔嚓吃饼干,半晌才幽幽“哦”一声,说:“我跟你说过,她不算真的狐狸精,其实非常脆弱。” “我不是说这个。她为什么想要伤害你?我家那些植物,为什么忽然疯长,还有你妈妈,你妈妈怎么正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我家?” 姜辛转过头,手上的饼干正举到嘴边,双眼露出惯常的迷茫神色:“华华,我告诉你,你能保密吗?” 在我再三保证,赌咒发誓泄露秘密不得好死之后,姜辛终于慢慢地说:“华华,我跟你不一样。我是一个……巫女。” 冷孤桐愿世界和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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